林夕一梦🍁

脱缰的哈士奇,飞奔的傻狍子🌻

『启副』共赴(十五)鸡蛋羹

张启山时常会有些懊恼,说不清是恼自己,还是恼自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让人省心的小副官——例如方才,书房里明明一直静悄悄的没半分异样,要不是张启山连唤了两声“副官”都无人回应,引得他莫名心慌推门查看,便不知屋里苍白着一张脸,大半个身子都发着抖滑到了地上去却仍不肯叫人来的小副官,还要这样硬撑上多久才会被发现。

张启山知道,这是长久以来落下的,好不全的病根了——从前小副官警醒惯了,本就睡得浅,孩提时颠沛流离,从军后上过战场,捱过夜审,更多的时候则是被一叠叠恨不能将人都埋起来的军令文件压得不得脱身,久而久之便留下了头疼的毛病。单在张启山有印象的年月里,小副官就不知为这症状吃了多少药,可也不过是缓和调理的效用,好时三月半载也不见犯一回,可一旦连续熬夜劳累,再等到精神放松下来便一定会来上这么一次,每回疼起来都像要将头骨劈裂似的,非要把胃里的东西呕干净,将人折腾得周身冷汗透湿软了骨头才肯罢休。

“疼得这样厉害,怎么也不说话?”张启山知道近来协会中人不安生,让小副官费了不少心神,即便现在有他在,不知比从前小副官单打独斗时好了多少,可自己毕竟身份尴尬,许多需要出面在外守着熬着的事,还是要小副官亲自前去的。“你总是这个样子……”眼见头疼终于缓和些,小副官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只剩了喘,却也依旧不肯开口说上一句话,张启山略带责备的关切一出口,自己便愣住了,因为似乎觉着许多年前,也听见有人这样说过——他总是这样的。

那是很久远的事了,曾经张启山因为鬼车矿山事件遭人暗害,被上峰停职软禁,小副官也被带去“依例查问”,不过短短几日,原本英姿挺拔,丰神俊朗的小军官,竟就成了体无完肤的模样,酷似铁锈味的血腥气那样浓,让张启山今时今日回想起来,都莫名心惊。可小副官后来再提起这遭劫难,却只是笑,笑着说想不到进了陆建勋的审讯室,非但没丢了命,反而一人进去两人出来,想想也是划算得很。而他口中的第二个人,原是陆建勋身边的亲兵,动容于张副官宁折不弯的傲骨与滚热纯挚的忠诚,不仅对他尽力照拂,更在小副官脱离虎口时追随而去,从此成了并肩而行的战友。

这句话又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呢——似乎是这件事又过去了些年头,那亲兵跟着队伍上战场,后来伤重危急,张启山得知后前去探望,见他疼得大汗淋漓也咬牙不肯呼痛,便笑着说难怪当日你要跟张副官回来,这身硬骨头倒真与他有几分像。“张副官……”那亲兵听了,眼周竟泛起层层的红,“他总是这样的。”

这是张启山第一次知道审讯室里发生的事,且是从旁人嘴里讲出来,听得他仿佛隔着已经流过的几百个日夜,都真切地体会到削肉剔骨般的疼——

那亲兵说,他跟着陆建勋的日子不算短,在审讯室中也见过许多或强硬或软弱的人,可张副官又似乎与他们都不同。白日里熬刑,深夜又提审,换作常人早到了心神溃散的时候,即便是不肯屈服,也都多少有了些躁乱痴癫的模样。可张副官却始终很安静,且总是用那样专注而淡然的目光看着,眼看泛着寒光的针尖缓缓没入穴位上方的皮肉,豆大的汗珠便倏地从毛孔中钻出来汇成一股,顺着盘虬暴起的青筋流下;眼看自己的脚下再被垫高一分,双膝便又被迫向上弯折一寸,勾起筋断骨折般剧烈的痛楚;眼看红热的火炭紧咬上狰狞的伤口,随着猛烈得两个警卫都要制不住的挣扎升腾而起的,是裹挟着皮肉烧焦气息的灰白色烟雾……张副官面上的血污被不知多少回兜头泼下的冷水冲散,露出惨白的,甚至白得微微发青的一张脸。他总是这样的——这样坚毅,也这样安静,酷烈的疼痛从未勾起他的恼火怒骂,模糊的血肉更不曾让他哀求讨饶。可除此之外,他总是这样反常地安静,安静地看着自己身上一点点再寻不见完好的体肤,安静地不去理会审讯官的威逼叫骂,安静地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只有疼得狠了,才急促而深切地喘上几声,深得仿佛嶙峋的肋骨下一秒就要顶破那层薄薄的皮肉,连束缚的绳索都一并挣开似的。

眼见小副官累极睡去,张启山摇摇头不愿再想这些,再有责备或心疼也终究没说出口,只在晚饭时的餐桌上,多放了一碗鸡蛋羹在小副官面前。

鸡蛋羹里加了细嫩的豆腐,格外柔嫩软滑,软得连碰一碰碗边都会不堪重负地发起抖来。酱汁顺着勺子流下去,更衬得那块蛋羹嫩得像婴孩吹弹可破的肌肤,滑得像光下飘动的绸缎。不过端起碗吸溜两口,小副官脸上便全没了病色,他抬头朝着张启山眨眨眼,片刻后又把脸埋进碗里去,直到将一只干干净净的空碗放回桌上,才心满意足地蜷在椅子上对着佛爷傻笑。

“佛爷别担心,这些年鬼门关前不知转了多少圈,到头来只落下这么个毛病,倒是我赚了。”张日山托着下巴,笑嘻嘻地歪过头去,“何况不管过去多少日子,只要有佛爷一碗鸡蛋羹在,凭他什么病根也没了。”


————————————————————

灵感来自麻麻做的超好吃豆腐鸡蛋羹哈哈哈哈~

老张心疼但是老张不说QAQ

自家小可爱要自己喂饱~

评论(11)

热度(106)

  1.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